互联网时代的视觉误差和心理错位

最近因韩寒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名人，引发了某些一向以民间、批判和独立定位自己的人士一片喧嚣。概括起来，他们痛心疾首的核心理由是：韩寒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其他一些思想、品行远胜于他的人没有得到相应传播和承认。这说明社会堕落了，民众庸俗了，精神世界碎片化了。

　　互联网业近年来在新闻资讯传播领域突飞猛进，不断攻城略地。韩寒的走红与互联网干系甚大。他的博客平均每篇读者超过百万人，仅在新浪上累计读者量已超3.7亿人次。韩寒之所以入选《时代》杂志名人榜，全靠中国网友点击投票，获得全球得票第三高的地位。倘若没有互联网，光凭他那几本书和赛车手职业，恐怕很难红到今天这个地步。

　　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革命中，新闻创作、资讯生产和信息传播都与以往有了本质改变，基本消弭了以往作者与读者间的界限，模糊了专业与业余的区别。面对传统媒体业的土崩瓦解，支持者的结论是互联网促进民主和现代化，中立者的描述是信息碎片化，抵抗者的判断却是庸众的胜利。

　　要理解上述解读，首先得确认几个基本事实：

　　第一，在互联网时代，严肃、专业、高端的思想、学术和科学研究与传播不是被减少和削弱了，而是被增加和加强了，互联网已成为研究、创造、交流和传播学术思想、文学艺术的主要平台和渠道之一。绝大多数学术刊物都有了网站和网络版，其中相当大一部分甚至只有网络版，而网站和网络版学刊的读者数量远超过去。互联网革命性地提高了学术研究的效率，扩大了知识的传播。

　　第二，在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的市场在萎缩，影响在下降，但用户能获取的严肃、客观、专业、深刻的思想言论及新闻资讯不仅没有减少，而且大大增多，传播方式更为精准有效，成本更低廉。近年来，传统媒体特别是报刊类媒体日子越来越难过。去年美国传统媒体业净裁员超过10万人。与此相反，网络业却欣欣向荣。亚马逊销售总量中，30%是传统书店早已不销售甚至绝版的学术书和高端文学艺术图书，50%图书以电子版形式下载出售。麻省理工学院把全部基础课程放到网上，使得精英级的科学教育成了普通学子触手可及的东西。

　　第三，在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非专业人士在舆论界和传播界获得了日渐强大的话语权。在过去，思想和言论一向由权力精英、财富精英和媒体精英所主导和控制，所以才有“舆论导向”之说，才有人以社会良心和正确价值观的代言人和裁判自居。互联网从根本上颠覆了这一体制，草根百姓第一次具有了在全球范围内自由发表意见、表达情绪和立场的能力与机会。这些表达未必专业准确，但随着千万人的选择、点击、转发和评论，形成了一个自然淘汰机制，那些反映多数人价值观、常识和意见的言论逐渐获得更多流传的机会，发表这些言论的人也自然成为网络名人，客观的网络舆情比传统媒体更多、更快地反映社会矛盾、变迁和进步。

　　那么，所谓的“庸众胜利论”从何而来呢？就我观察，传统媒体的大多数人都非常正面积极地面对以互联网为核心的新媒体革命，迫切希望加快转型，融入新媒体发展成熟的过程。但也的确有部分人，不知是出于对正在到来的新媒体时代的恐惧、对旧时代的留恋，还是根深蒂固的精英意识，产生了一系列视觉误差和心理错位。他们对严肃客观、专业深刻的思想言论、新闻资讯借助互联网这一新兴媒体渠道广为传播视若无睹，只看到了传统媒体和赖此维生的旧派精英的影响力渐渐式微。我非常担心他们如何在新媒体时代生存。